一年零五個月過去了，中國最大的運動服裝代工廠申洲國際（2313.HK）的股價從巔峰直落——從2021年最高時的204港幣/股,，下跌至2022年10月21日的56.60港幣/股，創(chuàng)近四年新低,。市值縮水超三分之二,，已不足900億港幣。

作為耐克,、阿迪達斯,、優(yōu)衣庫、彪馬等品牌的代工廠,，申洲國際曾是資本競相追逐的對象,。2005年上市后，申洲國際市值一度超越中國兩大運動品牌李寧和安踏,。1980年代末,，申洲國際董事長馬建榮的父親，從上海來到寧波創(chuàng)業(yè),。幾年后,，馬建榮接過衣缽，用不到二十年時間打造出中國最大的運動服裝代工廠,。申洲國際崛起的秘訣是,，不局限于利潤微薄的代工業(yè)務，而是不斷向上游產(chǎn)業(yè)鏈延伸,。過去五年間,，申洲國際平均凈利潤率達到了21.54%。胡潤百富榜上,，馬建榮家族曾蟬聯(lián)過寧波首富,。2021年，寧波位列全國城市GDP排名第十二位,。在擁有130多家上市公司的寧波,，占據(jù)首富之位并不容易。

但到了2021年,，申洲國際卻突然展現(xiàn)出疲態(tài),，全年凈利潤率為14.14%，同比下降7.93%,，是2008年以來的最低值,。

這個運動服裝代工巨頭究竟遇到了什么坎？

2022年國慶節(jié),，伍靈和他的同事們罕見地放了6天假,。進入申洲國際安徽安慶工廠四年多，這是他僅次于過年的長假，“以前國慶最多三天假”,。在寧波的申洲國際總部,，許多員工同樣感覺到“活少了”。如果不靠近廠房,，在寧波幾乎感受不到申洲國際的存在,。它沒有門店，不打廣告,。相比之下,，雅戈爾、杉杉,、羅蒙,、太平鳥等當?shù)仄放贫加写罅烤€下門店，或者是廣告牌,。即使在線上,，申洲國際也十分低調(diào)。過往年報里,，申洲國際將企業(yè)介紹為“中國最大的縱向一體化針織制造商”,。如今，官網(wǎng)將其淡化為“中國具有規(guī)模的縱向一體化針織制造商”,。不過,，底部的英文簡介并未改變，仍介紹為“The Largest……in China”,。

申洲國際董事長馬建榮,。（視覺中國/圖）

從寧波市區(qū)開車行駛二三十公里，才能到達位于工業(yè)區(qū)的申洲國際總部,。電瓶車是最便利的通勤工具,，公司一側搭起了長達數(shù)百米的雨棚，停滿了電瓶車,。廠房沒有連在一起,，而是散落在總部附近。下午五點多,，就有穿著工服的員工走出廠房,，騎上電瓶車回宿舍,。多位申洲國際員工向南方周末記者介紹,，2022年8月份，第一次一整個月都沒加班,，還有了雙休,。

“來了這么多年，從來都沒有這么久不加班,，哪怕是新冠疫情剛開始的時候,?！币晃?007年就進廠的老員工向南方周末記者感慨。在申洲國際工作,，加班時間一般是晚上6點到8點,。不加班，意味著拿不到每天2個小時的加班費,，大約40塊,。按一個月工作26天計算，會損失1000塊左右的工資,。

黃姨的面館距申洲國際一街之隔,，十塊能吃上一碗牛肉面，客人大多是附近工廠的工人,。問及生意,，黃姨邊收拾邊搖頭，“對面這么大的廠,，以前一年四季都招工,，現(xiàn)在都停下來了?！迸赃呎诔悦娴氖炜鸵卜畔驴曜与S聲附和,。假期變長，加班減少,，招工暫停,，核心原因是下游品牌方訂單減少。2021年年報顯示,，耐克,、阿迪達斯、優(yōu)衣庫,、彪馬四大客戶,，占到了申洲國際年收入的84%。

作為申洲國際前兩大客戶,，耐克和阿迪達斯的庫存正迅速攀升,。耐克最新公布的2023財年第一季度（2022年6月-8月）財報顯示，庫存同比上升44%,，達到97億美元（約合人民幣693億元）,。2022年第二季度財報中，阿迪達斯透露公司庫存增加了35%,，達到54.83億歐元（約合人民幣380億元）,。申洲國際2021年年報顯示，出口占到銷售額近七成。綁定頭部客戶形成的規(guī)模優(yōu)勢,，在經(jīng)濟不景氣時,，就成了申洲國際的軟肋。

2005年上市時,，申洲國際就開始布局海外工廠,。從全球價值鏈的角度出發(fā)，產(chǎn)業(yè)轉移是為了尋找最具性價比的地區(qū),，將利潤最大化,。但在當年，中國服裝出口企業(yè)布局海外的重要原因,，是因為面臨著一個棘手難題——紡織品出口配額,。

1973年，WTO前身關貿(mào)總協(xié)定,，主持了一場涉及四十多個國家的貿(mào)易談判,，最終達成《多種纖維協(xié)定》。核心內(nèi)容是發(fā)達國家要求限制發(fā)展中國家紡織品出口到該國的類別及數(shù)量,。第二年開始生效,，為期四年。此后,，該協(xié)定多次延期,。1995年，各國達成新協(xié)議,，分階段放寬紡織品配額,，并計劃在2005年取消這一制度。中國加入WTO的2001年,，歐盟開始對柬埔寨等極不發(fā)達國家實施貿(mào)易優(yōu)惠政策,。除武器之外的商品進入歐盟，享受免關稅,、免配額優(yōu)惠,。此外，美國也放寬對這類國家的配額限制,。中國不在其列,。等到2005年，全球紡織品配額制度取消之際,，歐盟卻延長了對中國紡織品進口配額限制的期限,。同年，申洲國際選擇在柬埔寨布局工廠,。作為一家服裝出口企業(yè),，這意味著無論是面對歐盟還是美國市場，都將擁有更為優(yōu)惠的貿(mào)易政策,。2008年之后,，紡織品出口配額制度終結，但服裝代工廠向東南亞轉移已成為趨勢,。

耐克,、阿迪達斯等公司作為無工廠制造商的代表，通過代加工模式進行生產(chǎn),。作為勞動力密集型產(chǎn)業(yè),，耐克等品牌的代加工廠在全球產(chǎn)業(yè)鏈條上不斷遷徙，尋找勞動力價值洼地,。過去幾十年,，從日本、臺灣地區(qū),、中國大陸,，轉移到如今的東南亞。

目前,，申洲國際的加工廠分布在浙江寧波,、安徽安慶、柬埔寨,、越南四地,。有關數(shù)據(jù)顯示，截至2022年8月,，越南紡織品前八個月出口金額達到260億美元（約合1877億元人民幣）,，同比增長24%，對越南出口增長貢獻率僅次于機器設備和零配件,，在所有出口商品中位列第二,。2016年，申洲國際越南新工廠建好后,，公司希望能有更多員工去越南工廠做管理層,，但大家意愿不高。當時公司在寧波建了房子,，第一批去的人,，買房子就有優(yōu)惠，“后來大家擠破頭想去,，因為待遇好,。”曾在申洲國際總部工作6年多的陳威向南方周末記者介紹,。

根據(jù)申洲國際年報,，2021年,，越南和柬埔寨兩個工廠的員工數(shù)量，首度超過了中國大陸,，達到了4.8萬人,。此外，公司還在越南成立了面料加工廠,，降低原材料運輸成本,，提升了生產(chǎn)效率。

不過,，大批投資的到來,，正逐漸推高越南勞動力的價格?！爱?shù)仉娮訌S多,，培訓周期偏短，工作更輕松,，更受歡迎,。服裝廠招工困難，工人還經(jīng)常罷工,，每年都要進行10%左右的調(diào)薪,。”楊雪說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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